从北国春城到三秦古都,从银蝶飞舞到郁郁芊芊。迫于工作的压力和身体的不堪重负,在大病一场后,生活低迷又消沉。站台上,父亲接过行李,无声地走在前面,印象中宽硕的肩膀已经有些佝偻,鬓角的皱纹旁多了些白发,一时哽咽。

青年悦读《父亲》

家乡的车站变化很大,人还是那一批人。太阳已经不热了,天空像一望无垠的靛蓝染缸,干净,没有一丝杂质。拓宽的街道上照旧行驶着匆忙的车辆,我只注意着脚下要踩的路,在这个慢节奏充满安逸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是它的魅力所在。街角停下来的代步车,落下的银杏叶,反坐在电动车后的孩童痴痴地和我对视。年轻的银杏在耀眼的阳光下小心翼翼地颤抖,以前,父亲喜欢带我和他去超市买东西,过马路的时候,总是把小拇指给我牵着,感觉温馨而惬意。

沏好一杯茶,望着奶白色的氤氲发呆,林子的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草叶慢慢地探出头,在树根,在灌木丛,在座椅的藤脚下,安静的的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万物都在努力的生长。

医院的那段日子,一个人的病房也并非安静,墙壁的另一边总是医患的争吵,时而失亲地痛哭。每天看着有些发浑的液体一滴一滴从半透明的输液管流进铜褐色的身体,是煎熬,更是内心的禅度。

产房比宴席看到了更多真诚的笑,病房比车站听到了更多撕心裂肺的哭。我问父亲,生活真的很累吗。父亲沉默不语,拿起一只小虫放在我的面前。小虫仰着躺在了地上,由于身上的甲壳光滑翻不过身,手忙脚乱,拼了命地来回摇摆,等了很久却无能为力,随之停下了动作。

我感受到了它的弱小,可是刚伸出的手就被父亲拦住,要我静心等待。吃惊的是,它稍作休息后,竟一鼓作气翻了过来,动作流畅且毫不费力。我甚觉低估了它的能力,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生活本就是锲而不舍、驰而不息的劲头,踏石留印、抓铁有痕的态度,干在实处、走在前列的执著。”父亲转身端起茶杯往家的方向走去“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志,羽翼未合而有四海之心。生活的路很长,你还未尝茶水的苦,怎敢评叶芽的香?”字字珠玑,烙在我的心上。是啊,人生一世,奄忽若飚尘。自欺欺人的努力,应付的最终还是自己。

疲于奔波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由希望变成了敷衍,努力生活变成了自我满足式地欺骗自己。踩点式的走马观花,盆景式的只看不做,报喜式的检查成绩,脱节式地回避问题,皆是忘记了真实生活的初心。

坐在图书馆的一上午,大部分时间用在消遣娱乐上,总是用这种短暂的快感而舍弃通过长期积累获得更大收益的阅读和学习。碎片化的时间就像手心的水,顺着指根滴落。在长久的自我消磨中,终于,所有的爱都变成负担,所有的关心都变成啰嗦,一切的无话不说也变成无话可说。

一通电话变成了最沉重的负担,对生活的无奈转化成了对亲人的伤害。和父母埋怨身边的生活时,听着电话那边总是沉默安静,火气莫名升起,匆匆撂下一句放假就不回来了便草草挂断。放假的那一天,坐上旅途的大巴,早已把回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父亲却理了发收拾好衣装,早早地来在火车站前等候。母亲善意地提醒他,他却咧着嘴笑,“不会的,娃想家了,该回来了”。在刺骨的寒风里,硬是等到了夜晚的最后一班车。后来听母亲说,那晚,父亲抽着烟,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细雨蒙蒙,房屋的瓦片被刷的橘红,只听得窸窸窣窣的丁点声音。地脚的红砖间透着菌群的潮味,和霉绿的苔藓装点着沉闷的天空下的朦胧夜色。岁月的银丝,又何尝不在一次次等待,一次次忍耐中悄然生长。鬓角的褶皱,也不曾因为无声地叹气,澄澈的关怀而停止蔓延。是车筐前的一袋袋菜,是脚下一步步泥泞的路,是背后一件件的惊喜,没有诗歌集中的深沉,却有着独特且热烈的爱。

回来的路上,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巷子,父亲执意要买我爱吃的水果,拗不过陪同。过马路时,无意间注意到他伸出了右手,小拇指像以前一样微微的翘起,顿觉眼角一丝热意。只记得小时从来不敢写父亲,怕把父爱写得太单调唯一,可能一直以来始终是那句,“即使我没能成为你的骄傲,你却依旧待我如宝”。

作者 余任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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