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日晚,惊悉王晨先生离世,半天没回过神来。

王晨先生是父亲进入广播剧领域的领路人和知遇恩师。初次结识王晨先生是车载广播,听到他演播的方言版《白鹿原》。一口地道的陕西方言,把陈忠实的《白鹿原》演播的淋漓尽致。陕西话作为古代的京腔,一词一句,拿腔作调掩映着千年的文化。王晨先生说起陕西话并非本地老农般”土到极致”,也非都市白领般丢掉神韵,完美地处于一个艺术的平衡点上,土一分则难懂,淡一分则了无韵味。不由得想,拥有这副好嗓子的本尊会是怎样?

王晨爷爷,一路走好!

见面是录制父亲的第一部广播剧《老腔晋京》,我正上高一。历经层层安检,终于在省台演播厅见到了王晨先生:很胖,非常胖,端坐在椅子上离远看宛如一尊佛陀。正直酷暑,西安的天燥热难耐,王晨先生身上的那件米色汗衫,早被汗水打湿浸透,稀疏的头顶汗珠汇成了小溪不住地流淌在手中的剧本上。他右手不断摇着一把蒲扇,嘴却没停过一刻:“不行,味道不对,重来重来”。“咋搞的,把架子放下来,说人话”。“用点心好不好,这样子你也想过关?这段录不好咱就不休息”。当导演的王晨先生严厉极了,我在努力比对着广播里曾听到过的声音,不由挪远了几步。

从演播大厅出来已经是数小时后的晚上八点多。王晨先生似乎还沉浸在之前对演员的苛刻要求当中,脸上依然铁青,我不由感慨艺术家总是不易打交道的。在省广电对面的小餐厅吃饭时,王晨先生总算开了口,嗬,居然是普通话,低沉、温柔又具磁性,不觉惊叹,这才是一副外形所该有的声音哇。王晨先生在饭桌上风趣幽默,和我说了不少的话。约莫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日说了什么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一个名闻天下的老艺术家居然能与我一个高中生和蔼地畅聊世界,令我如沐春风。

王晨爷爷,一路走好!

自此以后,我管王晨先生就叫爷爷了。后来得知,王晨先生是陕西广播文工团知名导演,演播艺术家。导演配音过陕西版的《猫和老鼠》,是全国著名的广播剧导演,《沉重的迷雾》《神秘的面纱》《冼星海》等作品好评如潮。每逢节日,总是要和父亲去拜访看望王晨爷爷。在西安北大街王晨爷爷的家中,喝一杯清茶,听王晨先生谈人生,谈艺术。父亲则忘不了给恩师汇报自己前阶段在广播剧创作方面的感悟和些许的成绩。当听到父亲创作他导演的《迟开的野山菊》《永远的老腔》《汉太尉杨震》广播剧接连获得大奖,王晨先生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王晨爷爷,一路走好!

去年暑假,父亲腿部手术无法去看老师,我自己一人前往拜见。还是爷爷客厅那个沙发,还是一杯清茶,爷孙俩畅所欲言,一个小时的聊天,我对王晨爷爷是更多的敬仰。虽然他走路气喘吁吁,一步三摇,眼睛已看不清对面人的面貌,但他的乐观,他的善良,他对艺术精益求精的独特见解让我终生受益。

日子流水般走的飞快,农历腊月二十八,寻思着年前刚好有空,商量着去王晨先生家拜个早年,打电话才知,王晨先生刚刚在医院住院回来。急忙赶到家中,王晨先生庞大的身躯倒在床上,脸面浮肿,右手吊着点滴,鼻子插着氧气。听见我和父亲进来,脸上露出笑容,左手艰难地抬起又放下,给我们让座。握住王晨爷爷的软绵绵的手,想传递他一份力量。王晨先生已先开口,声音不再中气十足,但依旧慈祥轻快:“没事没事,在二附院抢救了好几天,活过来了,都说过了这次,73岁这个坎就算过咧”。父亲说,“王老,过了这个坎,您就奔百岁去咧”。一句话把我们都说笑了。

时值年节,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突发,禁足家中。原想着王晨爷爷病能和这场疫情一般,待春暖花开之时会有个好的结果,未曾想得到的是王晨先生仙逝的噩耗。他家人电话里说,情况特殊,未通知亲朋好友,从简办了葬礼……唉,世事无常,原以为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道别,没成想竟成为了永别。

再见,也再也无法见面,王晨爷爷,王晨先生,您一路走好!(文/殷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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